尼泊尔眼中的冬虫夏草

虫草采卖在尼泊尔似乎处于合法、非法的边缘。城里的学者们在讨论采掘虫草对高海拔地区的生态破坏,不仅是采挖本身,还在于这些采挖者在山上断续吃住两三个月,大量割、砍高海拔的稀疏草甸和树丛作为薪火炊食、取暖;另一方面,山里的地方政府看好采挖的致富效应,村民看好从采挖者上收取的“赋税”。这使得规范采挖、买卖的法律法规难以制定、实施。“无法无天”使得虫草采卖日盛一日。

     跃过山脊,寒风从安全门灌进机舱,飞机骤然颠簸在尼泊尔北部玛囊县海拔约3500米的胡木德土石机场跑道上。这是个不容易到达的地方,南北是终年冰雪覆盖的安纳普尔那峰和喜马拉雅山脉,没有任何公路通往外界,要到达机场所在地,起码得从周边最近的公路终端步行3天。
    亮眼的冰雪、灰黄的荒地、墨绿的草甸、青葱的草坡、森林,从高到低依次披挂在5月下旬七八千米的高山上,山谷是奔腾的溪水,蜿蜒的小道或穿梭在山谷或挂在山腰……这条狭长谷地贯穿着世界顶级徒步线路。
    “章,你来这可别错过了Yarsagumba。”“什么是Yarsagumba?”“就是那种半虫半草的东西。我们现在管它叫"草药伟哥"。”尼泊尔当地一家报纸主编对记者说。
    从这一刻起,一途的雪山美景就开始充斥着冬虫夏草的蜚短流长。“草药伟哥”在进山前,就听中国商人说过早年有人拿着在尼泊尔经营数十年所得尽数换成虫草,准备出口做个大买卖,结果被认定为走私血本无归。
    目前,中国内地虫草价格30年上涨千倍以上,每公斤的最高价超过20万元,比同等重量的黄金还贵,在香港、日本、韩国甚至欧洲都出现了有价无市的紧俏——“软黄金”一谓不虚。
    其实,冬虫夏草,不过是一种菌类在虫体内生长繁殖而成。一般地,在海拔3500米以上地区,一种叫蝙蝠蛾的昆虫产卵于土壤中,卵变成幼虫后被冬虫夏草菌侵入。冬虫夏草菌吸收幼虫体内营养繁殖生长,使幼虫体内充满菌丝死亡。第二年春夏,天气转暖,菌自幼虫头部生出子座。人们必须在雪化之前进行采集,否则虫草菌就剩“草”没有“虫”了。
     说白了,这个所谓“草药伟哥”不过就是“虫尸活草”,它主产于中国青藏高原及其周边。产地有限,采挖时间短促,造成其稀缺。在国内由于采挖过度,真品减少而需求增长,所以价格一路走高,尼泊尔正成为国际虫草市场新的关注焦点。
    “什么?Yachagumba!”同行的印度记者立刻来了兴趣,“我们在哪能找到它?”“就这里!”谷地海拔3500米,谷地两边的雪山自然是虫草繁衍佳所。
    雪山印钞机随后在如画的世外桃源里徒步,耳朵里不时灌进印度记者探听冬虫夏草的消息和他兴奋的呼叫:“That will be abigstory(这可是个好故事)!”看来,他即使找不到虫草,也已因虫草找到了稿费。
    由于高原反应,头疼欲裂,两夜无眠,山路崎岖让人无心寻草。第三天到达玛囊,玛囊是同名县里最大的居住点,有约百栋房子,三四百人,土豆地和麦田边竖起幢幢精致的旅馆,淳朴的山民烹饪出地道的西餐。这是国际游客和虫草贩子群集之处,记者也适应了高海拔,就加入了一路“经久不衰”的虫草讨论。
    “那玩意儿是玛囊县的印钞机。”米昌古隆说。他是北部尼泊尔徒步线路连锁客栈的老板,而旅游业是这些边远地区的支柱产业。他这么说的意思是,相对于虫草行业,旅游业也要自叹不如了。
    “这时节是我们这儿赚钱的时候。”纳望塔什古隆是国际虫草贩子在玛囊的收购代理,“约有1000男女正在山上为其家庭一年甚至几年的生计没日没夜地奔忙。”
    导游切玲属当地望族,消息灵通。她向记者介绍说,往年到玛囊采集冬虫夏草的人较少,当地人一般从事旅游业。而今年是大量采集虫草的第一年,村子外大约来了1000人。采集者每人向村里交5000卢比(1元人民币约合9尼泊尔卢比)买采集“许可”。
    “幸运的话,一人可以采到800棵,少的也有300棵。”切玲说,这些采集者把虫草卖给外国来的草药贩子,每棵在120卢比到150卢比间,其中包括约50卢比的“税”。
    “能介绍一些采集虫草的人吗?”记者还是忍不住好奇。
    “这得问"老虎"。”切玲说,因“老虎”其人强健,身手敏捷,故有此雅号,“不过,他今天才上山,通常得四、五天后才能回来。”
     野生乱局
     虫草采卖在尼泊尔似乎处于合法、非法的边缘。城里的学者们在讨论采掘虫草对高海拔地区的生态破坏,不仅是采挖本身,还在于这些采挖者在山上断续吃住两三个月,大量割、砍高海拔的稀疏草甸和树丛作为薪火炊食、取暖;另一方面,山里的地方政府看好采挖的致富效应,村民看好从采挖者上收取的“赋税”。这使得规范采挖、买卖的法律法规难以制定、实施。“无法无天”使得虫草采卖日盛一日。
    经历十年有余的内乱,尼泊尔和平进程尚在中途,政治的迷局也搅乱了虫草采卖的管理。村民组织收取的“赋税”和“许可费”自是无章可循,政治势力的介入则更让人迷惑。
    4600米处的冰湖美景边,大约有十个刚搭建的简易帐篷。帐篷主人有的在忙着堆柴垛,有的正做饭,有的则躺着听音乐。从飘扬的旗帜来看,他们是尼泊尔共产党(毛主义)青年团的成员。记者和团员攀谈起来,才知道他们也是为冬虫夏草而来。
    这个营地共有7人。团员的英语非常流利:“我们在这里巡逻,防止人们大量采掘冬虫夏草。”但同行的当地人说,青年团也对冬虫夏草采集者“征税”(记者在出发来玛囊前多次在加德满都媒体上看到对此的批评),而村社里的旅馆反对向青年团交税,双方正进行交涉。
    青年团是尼共(毛主义)今年1月进入临时议会前几天成立的,它在山村修路、在城市清理垃圾的消息不少,关于其募捐、自行查纠走私的事情也时有耳闻——由于缺乏其他政党所能获取的赞助,尼共(毛主义)及其附属组织资金匮乏。
    危险行当
    “这就是"老虎"!”离开玛囊前一天的晚餐间,“老虎”竟突然出现。令人略感意外的是,“老虎”清瘦且腼腆,只是握手用力甚大。“你看看货色,这里十根,我已叫人去多拿些了。你是韩国人吧?”
    还没等记者回答,“老虎”就接着说:“有个韩国人每年都来,一呆两个月,专门收购冬虫夏草。你买的话,100卢比一根,不过你可不能告诉别人,这是不含佣金和税的价钱。”
    一会儿,就有几十根冬虫夏草摆在记者跟前。用手摸了摸,虫尸冰凉,确实是刚从雪山上下来的……
    “和干蘑菇的味道差不多!”印度记者手快,早把草茎放进嘴里,嚼了嚼后说。他离开玛囊后为《印度斯坦时报》撰文《从生财的尼泊尔草药上收获爱》,称“东亚的人们疯狂到花一两万块钱买片刻欢娱”。
    尼泊尔虫草交易一般通过尼泊尔-印度的开放边境走私到印度,少量进入中国,然后转发日本、韩国、新加坡、中国香港和台湾等地区。为了保证供应顺畅,国际贩子5月开始即分别到尼泊尔北部各地驻点收购。
    虫草在国际贩子和采掘者间利益的分成比例至少为5:1。这些国际贩子以每公斤相当于7000到1万元人民币的价格从尼泊尔村民那购买,在国际上倒手至少可以卖到3.5万至4.7万元。
    冬虫夏草价高难求,一些不道德的采卖者也因此挖空心思在虫草上做手脚,据说拿萝卜雕刻上色晒干是一个手段,但需要相当“技艺”,而往虫草里填充杂物则简便易行。虫草刚出土时虫体冰润,菌草也潮湿,一些采卖者往虫草里插小树枝,阴干后很难发现——买来送礼的或小批发商担心破坏虫草品相一般不会在购买时将虫草掰断检验;也有些采卖者甚至往虫草里塞对人身伤害极大的铅丝。而这,还只是已为国际媒体所熟知的手段。
    5月26日,记者离开当天夜里,暴风雪突袭距玛囊150公里处的多尔帕虫草采集者宿营地,冰雪湮没帐篷……
    当时在该县挖采冬虫夏草的村民达近千人,当地政府反映有近百人失踪。
    由于多尔帕县全境未通公路,尼泊尔军队组织40人搜救组搭乘直升机接近事发地点,而后步行两天才艰难抵达虫草挖采者宿营地,结果在6月1日发现16具尸体。(章建华)(环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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